“绿洲珠宝劫案”今日庭审 浙江法制报记者独家对话公诉人 破译嫌犯“心理密码”
徐某涉7起劫案4条人命，自称“挣扎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罪恶深渊”
检察官提审讯问
检察官正在作开庭前的物证整理，图为作案手枪
2017年3月29日，随着犯罪嫌疑人徐某在浙江诸暨一家棋牌室内被抓获归案，有“浙江第一悬案”之称的该系列抢劫杀人案告破（浙江法制报3月30日、31日曾作详细报道）。
转眼间，时间过去了半年多。11月10日，经浙江省绍兴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该案将在绍兴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曾震惊一时的案件再次进入人们视线：随着庭审的展开，宁波绿洲珠宝案、绍兴供销大厦案、诸暨第一百货案以及之前的临海、长兴等一系列劫案的诸多细节，将一一浮出水面；尘封了近24年的一道道谜题，也将随之解开。
一手制造了多起血案的徐某是如何度过这漫长的24年的？大墙铁窗之内，面对检察官，徐某是否有过忏悔？11月8日、9日，本报记者赶赴绍兴，和该案公诉人面对面，听他们讲述徐某案的审查起诉始末。
追逐真相的29天
让证据跨越年代还原真相
绍兴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胡东林，是徐某案的第一公诉人，也是该案的办案组组长。今年3月29日徐某到案后的第一时间，绍兴市人民检察院就成立了由胡东林挂帅的办案组，提前介入引导侦查。
“记得9月27日，案件移送后5天，我们办案组就已经初步审阅完了全部卷宗，赶赴诸暨市看守所对徐某提审讯问。”胡东林说，赶在27日这天提审，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国庆长假，“这8天对我们办案来说是难得的‘黄金周’，因为有了这8天，就可以利用假期详细深入地审查、梳理每一个犯罪事实，为案件顺利起诉赢得时间。”
从临海台州医院第一起劫案到系列案告破，前后跨度24年。尤其是上世纪90年代的几起旧案，由于信息及技术等手段的欠缺，关键证据的搜寻极其困难。在案件审查起诉阶段，如何让证据跨越二十余年还原真相，办案组成员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好在侦查阶段我们就有了深度的介入。”绍兴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丁飞说，案件告破后，检察机关第一时间提前介入该案，在前期熟悉案件证据情况的基础上，先后8次与侦查机关召开联席会议，从现场痕迹、作案工具等客观性证据的收集、固定、完善以及作案动机、手段、赃款去向等方面，提出了100余条意见建议，引导侦查机关进一步依法规范取证。
这种对完善证据体系的苛求，不断寻找新证据的“纠结”，几乎陪伴了检察机关对该案提前介入和审查起诉的全过程。“比如在临海台州医院案中，被害人回忆说徐某曾用钢板撬保险柜，但目前没有相关物证。后来我们就为侦查人员提供了一个取证方向：对当年该案的侦查人员进行再走访，寻找原始的办案笔记。”办案组成员、绍兴市人民检察院公诉部主任杨琦说，顺着这个思路，果然大有收获，侦查机关从老侦查人员那里找到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当时现场有两块遗留的钢板，而徐某二哥的供述中也提到，徐某曾向其要过两块钢板。由此，这些证据得以相互印证，证实了徐某曾有用钢板撬保险柜的行为。
在办案组的电脑里，有一个历尽千辛万苦找出来的视频，这是绿洲案当年案发时的现场录像。检察院提前介入时，曾建议侦查机关寻找客观性证据，最大限度还原案发现场。为了这个视频，侦查人员在一大堆老式盒式录像带中翻找出了22年前他们曾拍摄的现场录像，并转码生成现在的光盘视频，“视频有40多分钟，不算长，但通过它，我们得以回看20多年前的案发现场，找出一些犯罪事实细节问题的答案。”杨琦说。
如今，案件开庭在即。追逐真相至细枝末节的检察官们，把29天的审查，浓缩成了案头长达236页、14.7万余字的案件审查报告。翻开这本厚厚的审查报告，尘封了二十余年的这起系列抢劫杀人案的真相始末，得以一一还原。
数次提审勾勒徐某其人
他是一个可恨又可悲的人
由于案情重大，从9月27日至10月17日，检察官对徐某的提审讯问经历了多次，徐某的成长轨迹也在这一过程中在检察官们的脑海中日渐清晰。
徐某，1972年出生于临海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家境一般，家中兄弟姊妹十人，徐某排行倒数第二。徐某父亲去世后，家中也随之失去了经济支柱，只能靠母亲零散打工维持生计。然而，家境的困窘并没能促使徐某励志奋斗，他反而选择了犯罪的方式，不劳而获。
“干什么事都觉得不刺激，做什么事都觉得不过瘾。”这是徐某对自己当时心理状态的描述。他初中毕业就开始打工，水泥厂、纺织厂都去干过，后来还去卫校读书、做过汽修生意、开过饭店，这些原本可以让他过上正经安心日子的事，他竟然都做得很差，最终一事无成……内心的空虚和无所事事，使徐某开始沉溺赌博，以此打发时日。
谈及十余年来自己一手策划实施的7起劫案，徐某跟检察官说，是因为自己“虚荣心太强”，比如最早在临海抢来的钱，就被他在长兴卫校读书期间挥霍。“他那时用大哥大，穿梦特娇，还经常在外面请客吃饭……用徐某自己的话说，就是‘浪吃浪用’。钱花光了怎么办？就再去抢”。办案检察官章丹说。
好逸恶劳、嗜赌如命和贪图虚荣，让徐某策划下一起起大劫案，背负了4条人命。他自己也在“赌博－缺钱－抢劫”的循环中不断沉沦。
“他曾多次持枪抢劫杀人，手段很残忍；他对犯罪的计划安排得非常周密，看起来训练有素。但在对其讯问中我们却发现，他特别不善言辞，甚至有些木讷。这两者在他身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章丹说，从9月27日第一次提审，到10月17日最后一次提审，徐某的供述始终一致，承认7起劫案都是自己干的，在被问及犯罪细节时，语言表达也非常平静。
不过，章丹清楚记得，徐某一贯看似淡漠，唯独在谈及女儿时动容了，“当时，他低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办案检察官说，从1993年到2007年，徐某前后实施7起劫案、涉及4条人命。回头看这7起劫案的细节，可以发现，23年前，临海城南信用社劫案中，年仅22岁的徐某为劫财用尖刀将睡梦中的职工沈某某残忍杀害，3个多月后他用撬棒将同样处于睡梦中的长兴龙达公司保安何某某击打致死，之后的宁波绿洲珠宝案中，他又持枪杀死两名保安，这一连串的抢劫杀人，徐某作案手段之残忍和血腥，令人震惊、愤怒。然而，此后其在绍兴、诸暨作案，抢劫中徐某却不再攻击人的要害、伤及性命。
“为什么后来没有再杀人？”检察官提审中问。
“女儿出生了，我就不能再害人命了！”徐某喃喃回答。
章丹说，其实，不仅是因为女儿，在对徐某的讯问中她逐渐发现，24年来，因为抢劫杀人，徐某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他逐渐封闭自己，不敢交朋友，与兄弟姐妹也很少走动，甚至不敢向亲近的妻女敞开心扉，“他说，犯案后的这些年，他其实常常做噩梦。他知道，身陷囹圄的这一天迟早会来”。
是的，已经沾在手上的血迹，想洗也洗不掉。10月20日，绍兴市人民检察院对徐某案提起公诉，其中徐某涉嫌罪名有两项：抢劫罪和非法持有枪支罪。
回忆自己从第一次抢劫杀人，到最后的棋牌室内被捕，徐某在自己的自述材料中说：“自从走上犯罪的道路，抢劫杀人所犯的罪恶和不义之财的获得，都让我的内心一直处于深深的痛苦中，挣扎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罪恶深渊里。”
“他是一个可恨又可悲的人。但归根结底，是他自己把自己送上了这条不归路。”章丹说。（记者 许梅 通讯员 胡妮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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