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水,还挤在那堆卷宗的空隙里,只是早已没了热气。这杯水,是赵佩璋早上7时30分进办公室时倒的,现在已是中午12时40分,一早上,她几乎没顾上喝。怀孕6个半月的她叹口气,将水倒掉,挺着笨重的肚子,重新接了一杯热水晾着,随后简单拾掇了下桌面。
32岁的赵佩璋,是陕西省渭南市临渭区人民法院闫村法庭的法官。闫村法庭的辖区,包括临渭区西塬上闫村、阳郭等西塬片区,以及城区的解放办,辖区人口超过10万人,而法庭却只有两名法官。
赵佩璋一天的工作其实从早上6时就开始了。人虽然躺在床上,但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今天要完成的工作和处理的案件了。这一天,要开庭,还要去车管所解冻涉案车辆手续,去银行调取涉案当事人银行账户记录。
早上7时15分,赵佩璋和丈夫出发上班。她没时间送儿子去上幼儿园了,只能劳烦婆婆。到了单位食堂吃早饭,遇到了书记员王舰,两人一见面就开始讨论今天开庭的案子。赵佩璋叮咛道:“双方矛盾太大了,开庭前把一切有攻击可能的东西都提前收了。”
“那必须的,法警我都提前安排了,再不敢像上次你送传票时被当事人情绪激动地围攻了。”王舰严肃地说,“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还有咱们可爱的宝宝娃呢。”
“没事,没事,我娃坚强着呢。”说到肚子里的宝宝,赵佩璋一脸幸福,然而想到案子,她不得不匆匆吃完早饭。怀孕期间,医生一直叮咛她多喝开水,排毒抗感冒。而她总是忙着忙着就忘了。
赵佩璋把左手边案卷再看了看,其实案情本身不复杂,复杂的是两个当事人。一个是80多岁的奶奶,一个是当时怀孕7个月的90后孙媳妇,两人因为口角发生争吵,现在奶奶状告孙媳妇打了她,而孙媳妇则坚决不承认动手打人。“这个案子主要牵扯到兄弟5人20多年来的家庭矛盾,多次调解后都不行。”她扶着额头叹息。
清官难断家务事,9时许,赵佩璋无奈地走进法庭开庭。20平方米的法庭内,空调由于连续运作罢工,工人还没来得及修理,只能打开风扇。但风扇不能开得太大,因为老人年龄大了,耳朵不好,风扇开太大,噪音会影响到老太太听力。
炎热的天气让法庭内热气腾腾。随着案件程序的进行,双方唇枪舌剑,当事人和旁听人员与案情无关的情绪之火也熊熊燃烧了起来,审判长和赵佩璋一直耐着性子强调法庭纪律。
紧张的庭审结束后,赵佩璋顾不上擦一把汗,双方当事人情绪彻底爆发,开始互相指责谩骂起来。幸好在法警人员的出动下,很快将火气平息了。一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没事,食堂留饭呢,我们法官开庭经常到中午两三点才结束。”看着她干燥的嘴唇,满头大汗,记者想提醒她喝口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都不生气吗?”她笑着摆摆手:“群众一时情绪失控,我们必须耐心说服,都习惯了。”
1时10分,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凉爽的空调终于让大家瞬间感觉像是到了天堂。赵佩璋端起水杯,倒了一半凉水,兑着一半热水,刚想好好喝口水,办公室的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一位想要离婚的当事人一进来就说:“终于有人了啊,我早上一直等到现在。之前想离婚,但是对方一直找不到人,这都拖了一年了,咋办啊?当初那混蛋……”不等她诉说自己的委屈和无奈,赵佩璋想起来,去年的时候,她起诉离婚,她老公来法院领传票,但是发火耍酒疯,把办公室门踢坏了。看赵佩璋顾不过来,王舰迅速调取案情,查看当事人情况。
不等下午上班,她的办公室里已经来了好多人。看到有两位80多岁的老人,赵佩璋先倒水接待他们。两人因为养子不给自己买保健品要与其解除赡养关系。
“都来好几次了,这么大年龄了,怎么可能解除呢,只能做思想工作。”看着赵佩璋一边向老人嘘寒问暖,一边耐心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王舰给记者解释说。
送走老人,因为银行身份证被人借用贷款的当事人走上前来,后面还有债务纠纷而私自扣车的,因为两家宅基地闹纠纷的,还不到上班时间,她已经被当事人“包围了”。办公室电话也响不停。有询问案件审理进度的,有请求调解的,有咨询判决后执行情况的,还有沟通评估事项的……
事儿总是一件接一件,一刻不休。眼看下午3时30分,匆匆处理完所有当事人案情,她带上提前准备好的材料,奔赴车管所、银行。5时前,车管所和银行就下班了,她得抓紧时间,先处理完这些,再回办公室继续完成手上的案子。
这一天,她一共办了6起案件,涉及诉讼保全、调解、庭审、宣判、取证等等。
“这只是很平常的一天,而且现在是上半年,下半年案量会更多。”赵佩璋坦言,她手头上,开庭案件已经排到8月份了。
这是赵佩璋的一天,也是全市千万个基层法官的每一天。记者了解到,目前,有好多跟她一样的女法官,挺着肚子依然审理案件、外出送达传票,甚至提前终止产假自觉到一线办案。
在赵佩璋心中,好的法官应具备对公平正义的坚持,也应具备不离常理的悲悯同情。“在世俗的范围中,法官往往代表着社会正义的最后防线。这道防线一旦崩解,只怕再无世俗的力量得以捍卫正义。”她说,她为自己能成为这道防线的一片砖瓦感到荣幸,但更清楚其中的使命与责任。(渭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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