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陪审员“不问不说”变“会说敢说”

　　“以前开庭都是两名法官加1名陪审员，陪审员坐那儿也就是听听，基本很少提问，怕出错，怕说外行话，改革后，庭审更加规范，要求更严格，特别是陪审员人数比法官多，审判长还主动征求意见要求发问，我们不认真都不行。”作为河南省的一名人民陪审员，过去一年，李习强感觉有了话语权。

　　2015年4月，全国人大常委会授权在10个省(区、市)选择50个法院开展试点，最高人民法院、司法部正式启动人民陪审员制度改革试点工作。一年来，各试点法院改革人民陪审员选任条件，完善人民陪审员选任程序，扩大人民陪审员参审范围，调整人民陪审员参审职权，建立健全人民陪审员退出、惩戒和履职保障制度等，试点工作平稳推进，进展顺利。

　　随机抽选防止“编外法官”

　　“今天的庭审，除了审判长之外，还有两名来自群众的人民陪审员，我相信合议庭会给出一个公平公正的判决。”一名刚参加完一起离婚纠纷案件庭审的当事人，走出法庭，如释重负地说。去年5月20日，广西壮族自治区大新县人民法院被最高人民法院确定为全国50家改革试点法院之一，拉开了人民陪审员制度改革试点工作的帷幕。

　　据了解，大新法院人民陪审员已从最初的15名增加到现在的116名。其中，企业、行政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和社区等多个行业的人士占大多数，使其更具有社会代表性、广泛性。随机抽选人民陪审员组成合议庭，参加普通案件的审理，已经成为大新法院法官习以为常的工作。

　　改革一年来，试点法院通过提高人民陪审员任职年龄、降低人民陪审员文化程度的要求，在农村地区和贫困偏远地区适当放宽学历要求。试点地区人民陪审员平均年龄45岁，新选任的人民陪审员均为28岁以上。通过提高任职年龄、降低学历条件，更多普通群众加入到人民陪审员队伍，人民陪审员社会阅历丰富、熟悉社情民意的优势得到充分发挥。

　　过去，有的法院每年参审案件的人民陪审员就那么几个人，“陪审专业户”“编外法官”等现象比较突出，与推行人民陪审员制度、让更多普通群众走近司法、监督司法的初衷相悖。

　　根据最高法要求，试点法院严格落实随机抽选，严把选任入口关，实现选任理念由方便、好用向广泛、随机转变。试点法院从辖区内常住居民或选民名单中随机抽选当地法院法官员额数5倍以上的人员作为人民陪审员候选人，再从审核通过的名单中随机抽选不低于法官员额数3倍至5倍的人员作为人民陪审员。

　　为提升人民陪审员的广泛性和代表性，试点法院根据人口数量、性别比例、地区特点、行业分布、民族结构、案件类型等因素，积极探索建立分类随机抽选机制，妥善解决人民陪审员分布不均、结构失衡、参审不便等问题。黑龙江省绥棱县人民法院、江苏省苏州市吴中区人民法院根据不同社区、乡镇的具体情况，分别确定相应的选任人员比例。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联合省妇联出台意见，加强女性人民陪审员选任工作，新选任的女性人民陪审员占36.3%。河南省西峡县人民法院在偏远山区乡镇根据基层党组织推荐，吸收10名高中以下学历、公道正派、德高望重的人员担任人民陪审员。

　　此外，北京、福建、广西、陕西等地试点法院组成督察组，邀请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专家学者以及新闻媒体等全程见证抽选过程，确保选任程序公开公正。

　　大陪审合议陪审员更敢说

　　让尽量多的人民陪审员参与同一案件的审理，是人民陪审员制度改革试点的一种尝试。

　　时间回到一年半前。2015年1月1日，河南省兰考县的张某驾驶出租车过程中，将刘某碾轧拖拉后逃逸，致使刘某颅脑损伤死亡。

　　2015年8月，兰考县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张某一案。兰考县法院适用“3+6”大陪审模式，由3名审判员加6名人民陪审员参与审理。

　　经法庭调查、辩论、质证，法庭认为，案件的焦点最终落在张某是交通肇事还是故意杀人。人民陪审员对事实评议后，认定张某驾驶出租车与刘某发生争执，将刘某卷入车轮之下。在停车检查确认留下大片血迹之后，仍然继续采取蛇形运动高速行驶逃跑；并在逃跑中选择行驶偏远小路，使刘某福被拖拉4800米，造成严重颅脑损伤死亡。

　　参与该案审理的人民陪审员赵海峰说:“张某交通肇事后将被害人拖挂在车下，高速逃跑将人活活磨死，不是交通肇事，应该是故意杀人。”

　　兰考县法院审判委员会经过讨论采纳了人民陪审员的意见，将该案报请开封市中级人民法院提级审理。同时，该案移送开封市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

　　人民陪审员制度改革试点方案提出，要探索重大案件由3名以上人民陪审员参加合议庭机制，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大陪审合议庭。记者从最高法获悉，试点工作开展以来，试点法院共采用大合议庭陪审机制审理重大敏感案件818件。

　　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张立勇说，试点以前，我国陪审案件合议庭法官与人民陪审员配比通常为“1+2”或“2+1”，由于人民陪审员数量过少，很难形成与法官的有效抗衡，这也是陪而不审、审而不议现象产生的重要根源。

　　张立勇认为，参与的人多了，敢于发表意见的人多了，对案件事实问题的讨论也会更加充分、更加全面、更加客观。现在一审民事案件，一些地方采取“1+4”或者“3+4”的模式，在法官与人民陪审员之间实现了平衡，切实解决了陪而不审问题，收到良好效果。

　　积极参与审理社会热点案件

　　2015年9月，北京市东城区人民法院公开审理郭美美、赵晓来开设赌场一案。人民陪审员赵强全程参与了这一案件的审理。

　　据了解，2013年3月，郭美美伙同他人以北京市朝阳区某国际公寓房间为赌博场所，组织以德州扑克的方式进行赌博活动。2013年6月、2013年7月，郭美美、赵晓来又伙同他人在相同地点、以相同方式进行赌博活动。

　　人民陪审员赵强接到案件预约后，进行了庭前阅卷，全面了解案件起诉的事实及证据，针对德州扑克赌博方式、答辩意见中赌博和开设赌场行为的认定查阅了相关资料，为庭审做了充分准备。

　　“被告人郭美美向参赌人员卖保险的行为是否与赌博有关联性?”庭审中，当被告人辩称自己的行为只是赌博，而非开设赌场时，赵强对此进行了讯问。

　　被告人的回答模棱两可，而赵强的这一问，对被告人行为定性起到关键作用，因为卖保险是以德州扑克方式开设赌场的必然程序。

　　庭审结束后赵强在合议中发表意见，认为郭美美的行为应该认定为开设赌场，而不是赌博，法院判决支持了赵强的意见。最终，郭美美因犯开设赌场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5万元；被告人赵晓来犯开设赌场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并处罚金两万元。

　　人民陪审员参与审理热点案件，郭美美开设赌场案不是孤例。据了解，试点以来，人民陪审员积极参与审理涉及群体利益、社会公共利益等社会影响较大的案件1707件。

　　2013年9月，方是民与崔永元在新浪微博上围绕转基因食品安全性展开激烈争论，曾一度引发公众广泛关注。由于双方在争论中不时发表对对方的侮辱言论，故方是民提起诉讼，崔永元提出反诉。

　　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人民陪审员张本正作为合议庭成员，全程参与了审判活动。他曾多次到法院参与庭前阅卷、庭前合议、庭后合议、判决内容交流等，对庭审的顺利推进、开庭和宣判时间确定、当事人情绪的安抚等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在一整天的开庭审理中，张本正积极询问当事人问题，展现了陪审员的责任感，并在法官撰写判决书的过程中提出不少针对当事人双方言论的观点，来自陪审员的朴素认识，增强了判决书的权威性、可接受性，受到广泛好评。

　　“两单两表”破解陪审顽疾

　　“原来以为是当陪衬的，没想到我的不少意见被法官采纳，陪审员真有话语权了。”58岁的人民陪审员陈世肃说，以前开庭基本不发问，因为不知道问什么，现在根据清单列出的事实情况，总会问上几个问题，帮法官查清事实。

　　陪审成了“陪衬”，人民陪审员陪而不审、审而不议曾饱受诟病，重庆市梁平县人民法院用“两张单子”破解这一顽疾。

　　“两单”中的一单，是指人民陪审员参审案件事实认定清单，人民陪审员需在合议庭合议前进入系统，填写并作为评议时发表意见的重要依据，主要作用是通过人民陪审员在参审过程中填写事实认定清单，细化规范庭审行为，有效解决陪而不审问题。另一单是承办法官需在系统内填写案件审理清单，为案件审理提供思维方向、提高案件质量，也为指导人民陪审员填写参审案件事实认定清单提供参考和指导依据。

　　梁平法院院长石溅泉介绍说，改革后，人民陪审员对参审案件的事实认定问题、证据采信问题独立发表意见，记录到人民陪审员参审案件事实认定清单，并以少数服从多数原则进行表决，赋予陪审员对事实认定的决断权，让陪审员真正有权审、有权判。试点以来，人民陪审员参审案件事实认定观点全部采纳的占80.42%、部分采纳的占18.74%、未被采纳的占0.84%。

　　为确保庭审过程不走过场，梁平法院对陪审员庭前阅卷、法庭调查、合议庭评议等参审行为进行细化明确，通过“两表”打分。由法官填写人民陪审员履职评价表，由人民陪审员填写法官履职评价表。根据梁平法院制定的人民陪审员业绩评估办法，法官和人民陪审员在系统内实行交互评估、年度评估、整体评估的三大业绩评估机制。

　　人民陪审员制度改革试点工作取得不俗成绩的同时，也面临不少问题和困难。司法实践中，案件事实认定与法律适用往往相互交织、难以完全区分。在我国三大诉讼法未明确区分事实审和法律审的情况下，如何区分事实认定和法律适用问题，有待进一步探索。

　　人民陪审员制度改革，事关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事关维护公平正义和提高司法公信力，事关全面推进依法治国。最高法相关负责人说，人民法院将进一步完善选任工作、健全参审机制、加强履职保障、加大宣传力度，努力解决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进一步加大指导督查力度，确保改革试点圆满成功，努力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符合司法规律的人民陪审员制度。（刘子阳）